那天以後車承宇的目光不時地被喬海星吸引，她仍舊每天陽光活潑，見到他會笑瞇瞇地打招呼，完全沒有了那天晚上的傷感和失落。

車承宇過意不去，所以耿耿於懷。

他用來囚禁自己的牢籠，仿佛也被撕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。

這天，廚房裏的小燈泡終於壽終正寢了，喬海星買了個新的準備按上。

她搬了把椅子到小廚房，站上去試了試還是不夠高，於是又問包淮借了個小馬紮。

喬海星對著車承宇的房間喊了一聲：“大叔，我要換個燈泡，先拉一下電閘哦。”

車承宇從房間出來，就看見喬海星晃晃悠悠地站在小馬紮上，嘴裏叼著手機，仰著脖子在那裏換燈泡。

車承宇怕嚇到她，先輕咳了一聲，然後說：“你下來，我來弄。”

喬海星偏了偏頭，看見車承宇，她把嘴裏的手機遞給他說：“沒關系的，我換燈泡可熟練了，你幫我拿著手機照亮就好了。”

車承宇接過她的手機，順勢握住她的手腕，往後輕輕一帶，把喬海星從小馬紮上拉了下來。

喬海星“哎哎哎”地叫了半天，車承宇把燈泡拿了過來，又把手機塞到她手裏，“你來照亮。”

說罷，他把小馬紮撤掉，踩上了椅子。

喬海星也不扭捏，站在下面幫他照亮，一邊還不住地碎碎念：“大叔你要相信我，我換燈泡最快的速度是二十四秒。當時給我計時的是我發小，她叫李都可，是個大美女。我們倆從小一起長大的，她哪哪都好，就是耳朵不太行。我們上小學的時候在作業本上寫名字，她看見我的名字之後抱著老師的大腿就哭了，我們問她怎麽了，她抽抽搭搭地問我，你不是叫小海星嗎，你怎麽改姓喬了。哈哈哈哈哈……哎，我說到哪了？二十四秒是不是……”

車承宇聽著她在下面絮絮叨叨地說著，嘴角也忍不住地跟著上揚。

他把燈泡按好，從椅子上邁下來，問她：“你一個女孩子自己換燈泡？”

喬海星先是一楞，隨後嘻嘻一笑，露出一口凈白如貝的牙齒，“對啊，我不光會換燈泡，還會通水管，接燃氣……我什麽都會，超厲害的。”

車承宇看了她一眼，轉身過去拉電閘，喬海星只聽他說：“以後在這裏這些你都不需要做，我來。”

喬海星的笑容僵在臉上，心口像被潮水漫過一樣，濕濕暖暖的，又些有酸脹。她無意識地攥著衣角。

車承宇拉開電閘說：“你等我一下，我有東西給你。”

他回房間裏拿出兩個小盒子，在折疊桌上打開，一盒是烤鴨，一盒是餅和配菜。

那烤鴨的皮金燦燦的，盒子一打開一股香味撲面而來。

喬海星驚了。

據她所知，一只全聚德烤鴨要兩、三百，就算是其他牌子也都不會便宜到哪去。

買這一盒烤鴨他要撿多少根電線啊！

大叔還拿來給她吃。

這哪是吃烤鴨呀，這簡直就是在吸他的血！

車承宇哪裏知道她腦袋裏的這些彎彎繞，見她不動，他戴上手套卷了一份鴨肉給她。

“這是小川送來的，我一個人吃不完，留著也是浪費了。”車承宇解釋道，“正好賠你之前那份生煎。”

生煎的事情在喬海星這裏早就已經翻篇了，說到底也不是他的錯。不過既然是小川哥哥送溫暖來的，那她就安心多了。

喬海星笑瞇瞇地接過。

車承宇坐在旁邊看著她。

她吃飯的樣子不算太斯文，卻莫名讓人很有食欲。

喬海星咬了半截餅問他：“哎，你怎麽不吃呢？”

她把手裏的餅放下，戴上手套說：“我也給你卷一個，卷個大個兒的。”

她把餅攤開，抹了一層醬，然後夾了好多塊鴨肉在上面，最後還很有儀式感地放上兩個黃瓜和小蔥。

喬海星費了很大勁兒才把餅疊起來，餅皮被鴨肉撐得鼓了好幾個小包，看起來挺滑稽的。

她把餅遞給車承宇，又拿起自己的那半截，伸到車承宇面前，“來，幹杯！”

車承宇似乎心情很好，十分配合地問：“慶祝什麽？”

喬海星四下張望一圈，她的眼睛水盈盈的，彎成了兩個小月牙，“就……慶祝101喜提新燈泡！”

車承宇笑出聲，用手裏的餅輕輕撞了一下她的。

兩人很快把一盒烤鴨吃完了，喬海星把垃圾收了，又開了窗子放了放空氣。

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，喬海星覺得大叔變得不再那麽冷漠了，他不再整天悶在屋子裏，經常會出來和她聊聊天。

生活還在繼續，唯一變化的就是北京越來越冷的天氣。

喬海星的手頭上可供支配的錢越來越少了，她為了熬到發工資毅然決然地停掉了自己的早飯和晚飯。

這幾天天氣很冷，喬海星隱隱覺得胃病有覆發的趨勢，按照經驗，每次發作的時候她就多喝一點熱水，慢慢也能熬過去。

終於熬到周五下班，喬海星迷迷糊糊地回到公寓，簡單洗漱了一下就關了燈鉆進了被子。

不知道睡了多久，喬海星被凍醒了，她全身無力，鼻子也塞住了，她找出體溫計量了一下，確定自己是發燒了。

與此同時，胃疼也開始發作。

她到小廚房燒了一壺熱水，又把房間裏的空調開到最大。

然後渾渾噩噩地又睡了一會兒。

不知道是不是發燒的原因，這次熱水絲毫沒有緩解胃疼，反而愈加嚴重了。

喬海星把自己裹在被子裏，身體不住地發抖。她強撐著意識看了一下時間，已經十點多了。

經驗告訴她，再這樣下去肯定會更嚴重的。

“喬海星你精神一點！”她拍了拍自己的臉，踉踉蹌蹌地穿好衣服，準備去醫院打針。

趁著時間還早，還能趕上公交，不然打車又要好多錢了。

車承宇剛剛掛斷和小川的通話。

小川不會兜圈子，以為自己藏得很深，但話裏話外都在試探他要不要重新出來創業。

車承宇假裝沒聽懂。

他有些煩躁地點起一根煙，只聽門外“咚”地一聲響。

他沒什麽心情看熱鬧，默默抽了幾口煙，卻始終沒辦法靜下心來。

他嘆了口氣，把煙掐滅在紙盒裏，出了房間。

喬海星穿著那件大紅色的羽絨服和米白色的睡褲，倒在了小廚房裏。

車承宇楞了一下，然後快步走上前去叫她：“喬海星，醒醒！”

小姑娘臉頰緋紅，嘴唇沒有一點血色，她緊緊皺著眉，雙手捂著肚子。

車承宇用手背貼了一下她的額頭，很燙。

他來不及多想，披上羽絨服，把她抱在懷裏直奔醫院去了。

醫生給喬海星掛了水，她小小的一團窩在病床上。

夜裏掛水的人不多，病房裏只有喬海星一個，車承宇坐在床邊的椅子上。

剛剛醫生說她發燒、胃炎還低血糖，把他狠狠地罵了一頓。

車承宇揉了揉眉心，搬到那家公寓後，好像一切都和他預想的不太一樣。

之前是抓賊，現在是送病人進醫院，他都快成人民的楷模、城市的英雄了。

然而，意外地，他似乎並不反感。

這些仿佛一絲陽光擠進了他黑暗腐朽的生活。

喬海星睡得不□□穩，兩只小手緊緊抓著被子，蒼白的嘴唇輕輕動了動。

車承宇湊近她，只聽小姑娘用小貓一樣的聲音輕輕叫著“媽媽”。

天快亮的時候喬海星醒了，她揉了揉額頭，覺得四肢酸疼。

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病房裏，然後一轉頭就看見窩在椅子裏的車承宇。

“大叔？”她輕輕叫了一聲。

車承宇的睡眠很淺，聽見聲音就醒了。

他坐直身體稍稍清醒了一下，然後問她：“你怎麽樣？”

喬海星虛弱地咧咧嘴，“好多了。”她有些遲鈍地問：“你送我來醫院的？”

車承宇“嗯”了一聲。

喬海星：“打車來的？”

車承宇：“……”

他站起來穿上羽絨服徑直出了房間。

喬海星吐了吐舌頭，仰著腦袋看著天花板，算計著病這一場需要的花銷。

沒過多久，車承宇又回來了，手裏拎著一個打包盒。

他把打包盒放在小桌子上，拆開袋子，是一碗小米粥，“醫生說你胃炎，不能吃刺激性的東西，喝點粥墊墊胃吧。”

喬海星費力地準備起來，車承宇頓了一下，攬著她的上身把她扶了起來。

喝完粥，喬海星死活要出院，車承宇不便過多阻止，幫她辦理了手續。

結果，喬海星光是下床和穿鞋就用了十多分鐘。

車承宇無奈，屈膝蹲在她面前，拍拍肩膀說：“上來吧，背你。”

喬海星裝模作樣地推辭：“這樣……不太好吧。”

車承宇淡淡道：“昨晚我抱你來的，”他回頭看了她一眼，“公主抱。”

喬海星揉了揉鼻子，順從地爬上了他的背。

大叔的背很寬，很有安全感。

喬海星慢慢閉上了眼睛，恍惚間想起小的時候。

每天吃完晚飯爸爸都會帶她下樓玩，天黑了，玩累了，爸爸就會背起她回家，他走得每一步都很穩，小海星常常在爸爸的背上就睡著了……

到公寓的時候包淮和斌子都在前臺，看見兩人進來都瞪圓了眼睛。

包淮追上兩人問：“這是怎麽了？”

斌子也抻著脖子看。

喬海星有點不太好意思，拍拍車承宇的肩膀說：“大叔，放我下來吧，我能走。”

車承宇慢慢蹲下，把她放了下來。

喬海星跟包淮說：“我有點發燒，大叔送我去醫院的。”

包淮“哦”了一聲，忙說：“那你這周別給陽陽補課了，好好休息吧。”

喬海星馬上反對：“那可不行，陽陽要期末考試了，這段時間很關鍵。”

就在兩人爭執不下的時候，旁邊的車承宇插了一句：“我去吧。”

既然不反感，就再做一次城市英雄吧。

喬海星和包淮一齊看向他，眼神裏有驚訝，也有疑問。

車承宇輕咳一聲說：“我普林斯頓大學研究生畢業，應該……還能應付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來自普林斯頓大學的拾荒老人了解一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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